“滴……滴……滴……”
心跳监测仪沉寂的摆在一旁,直到快被人遗忘时,才偶然突出一声沉鸣。
冰冷,极其的冰冷。
刘安无力地瘫在急救室的床上,像一个被掐烂的番茄。
他感觉自己似乎并不在身体里,身体在离他远去,他什么也感受不到,他就像一个旁观者,旁观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。
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想起了那辆汽车,当时汽车前挡风车窗的玻璃就是这样射向他的:每一片都碎成美妙的多边形,在白色灯光的射线下就像大飞蛾闪闪发光的鳞粉。
他觉得自己就像这堆碎片,互相间就只有疼痛的丝线相连。
这一生真是毫无意义 ,刘安想。
他小时候,也像别人一样在大人和亲戚的称赞中长大,在那段认定自己是天才的岁月里,最终什么学到。
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,没有足以自豪的成就,高考只过了二本线,在一所野鸡大学混吃混喝了四年。毕业后的应聘也是屡屡碰壁,最后是家里人托关系才找到一份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。
之后的人生:游戏,睡觉,游戏,睡觉……感叹命运的不公,或是羡慕朋友圈里的浪漫,或是带着高高在上的教训的阴阳怪气的嘲讽那些努力生活的人。
也有时会想做些什么,也有时会附庸风雅的写几首打油诗,也有时会写几篇无聊老套的故事,幻想着成为小说家之类的人,在光辉的舞台上大谈自己过去。
但结果却只是一只折断的笔,和无能狂怒。
即便如此,在这段不长的人生中,他还是有能令自己骄傲的事的,虽然只有一件。
他在那辆失控的汽车撞向自己时,他忍住了身体逃跑的本能,他把自己身前的某人一把拉到身后,他保护了一个男孩——他的弟弟。
这是很重要的事,这是刘安一生中最重要的事。
一种感觉迫使他看一眼,催促着他赶紧睁开眼睛,睁开眼睛看看自己留下的美妙事物,赶紧再体会一下那种美妙的自豪。
这是虚荣吗?死前的自我麻痹吗?还是单纯的告别吗?
不同的想法在刘安脑中闪过,它们像无数的飞蚁一样,杂乱,吵闹,以至于刘安无法理解,只得放任这他有生以来最庞大的思潮在他的脑内狂舞。此时他唯一能理解的就是从他开始思考时就在颅内放映的一幅画面:父母和弟弟站在不远处哭泣。
他的肌肉已经僵硬了,但一股神秘的力量拉开他的眼皮,仿佛在帮助他。
于是画面里的大部分成为了现实:干净整洁的病室,天花板,无影灯。
他用力扯着眼角,目光斜斜的看向一侧。
那里有三团模糊不清的人形光晕。
让我看看……刘安清醒了一些,努力的辨认着。那个穿着深蓝色衣服的无疑是父亲了,他的下巴看起来有点黑,估计是没刮干净胡子。另一边一团穿小白裙的影子是母亲。
这俩人低着头,都看不清脸。
还有一个站着的身影,我猜他是医生,因为他也低着头,而我弟弟没这么高。
然后刘安想到了一件事:我弟弟呢?
他去哪了?
我明明就下他了……吧。
别躲啊,出来给我看,只要看见他,我就知道自己这一生还是有光辉的,我还是留下点东西的。
所以请领他出来吧,好歹请让我在最后体验一下沉默以外的感情,至少让我自豪一下,行吗,医生?
我看着他,他看着他手上的东西,确切说低着头的三人都像在看自己的手。
一种提示吗?
刘安用力扯着眼角,看向自己的手。
那飞蚁一般的思潮,像鼓风机一样轰鸣着,噪声毁灭了他的冷静。
忽然一种打从心底的恐惧感上升,疯狂的催促着他停下来,但这种抵抗近乎无用,他的行为不由他自己掌控。那种曾经帮过自己的神秘力量又一次出现,这次它轻而易举的将自己的目光移向自己的手。
他看见了两只,手一样的碎肉。一只已经被碾肉饼,一只握着它残带的半只胳膊。
残带的半只胳膊上挂着儿童手表,时间停在了六点31分。
视觉忽然断线,白色的灯束也好,红色的血也好,黄色的内脏也好,都变成了模糊不清的黑暗。
急救室里本不应该有灰尘,等他却似乎看见了灰尘,或许是窗外下的雪飘了进来,如同破碎的玻璃,每一片都映射着他的过往。
无数的灰烬,像灰色的蝶,扑腾着,将他淹没。
一种失落感,就像他在高考中挣扎了许久却做错的那道题。
残烛一样的呼吸终于停止了,刘安颅内的飞蚁般的思潮舞到了巅峰,混乱的声音就像无数的窃窃私语。
为什么不在小时候就努力呢?为什么不坚持下来呢?为什么不是把他推开而是把他拉在身后呢?
什么也没有留下。
心跳也停止了,就像那声音终于拉断了琴弦。
在这样的绝望中,刘安死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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